那些隐忍的心思，不敢掀于世的隐秘突然像被人拉开了天幕，从黑暗中一跃而出，危险却又充满着诱惑。
那日溪水下的一切，每日都在他夜里纠缠着他，让他逃不得，躲不过，却又沉沦。
“那日你？”良久，秦锋才听见自己的声音。
楚池冷声，“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她当然不是傻子，她甚至比大部分人都聪明。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森森白骨，他想起这么多年的所为。
避无可避吗？
良久，秦锋终于说：“你可杀了我。”
楚池定定地看着他，半响，才开口：“我不会杀你，我问你，你不曾后悔？”
后悔于…….
秦锋笑，“我秦锋做过的事，从来不曾悔过。”
他做过的事，没有一件是需要后悔，需要忏悔的，包括那日水中的纠缠。
那是禁忌，也是暗夜中唯一的光亮，他为何要悔？他秦锋从不悔。
是的，从来不悔，从他十五岁开始，他就没有一日为自己的所想忏悔过。他唯一的不敢不过是他不配。
那只花瓶，十一岁的小姑娘以为不过是送给兄长最好的礼物，可是对十七岁的少年来说，那是人生中收到的一缕向上仰望的光。
楚池抬眼，他的脸在冬日清冷的月光中，半是阴影半是光明。
他高了她一头，她看向秦锋：“秦锋，记住你说的话。否则我杀了你。”
不要后悔，否则我杀了你。
呼吸就萦绕在耳边，她的声音轻得像是呢喃。
他低头，伸手扼住她的脸，她扬起双眉，不惧不退。
他完好的那只手轻轻抚上她那双太过骄傲的眉眼。
“小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说什么？”他问，一字一句。
他知道自己在问什么，既然无法再逃避，那就遵从多年所想吧。
他手上的力气很大，捏痛了她的脸，那瓷白如玉的肌肤上隐隐有了指印。她伸手，五只手指轻轻抚上他捏住她脸的手指，“秦锋，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姑娘？你以为若是我不愿意，你以为那日你能活着？”
这个世上，谁都有秘密。
秦锋只觉所有紧绷的精神都微微得以放松，他轻轻放开她，低声：“你不害怕？”
楚池笑，“我为何害怕？”
秦锋望她，半响，才轻轻叹了口气，“小池，你还有退路的。梁公子是个……..”
她还有退路，退到他隐藏的一切之外。在他还能控制自己，在他还没有得到的时候离开。
“我为何要退？”楚池轻声，上辈子那般后退，也不过是那样一个结果。这辈子她往前一步，又能如何？
她早想得明白，所以她才赌了这一局。她赌那只破碎的花瓶会让他跟出来，否则，她会毁掉他的那缕光。
在这件事上，他们彼此都太了解对方。
秦锋身体微微一僵，良久，手才抬起来，轻声，“小池，我也望你永不悔。”
这几年，她做了什么，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他在旁看着，不出手，也不曾阻止她。不是他不能，而是他不想。
他永远记得十一年前的冬天，那年秦锋十三岁，他将自己卖给楚家才两三年，这三年他只见过楚池几次，但是那年冬天，楚澜带他去了青云城。
青云城雪山下的草地，冷风凌冽，可是她丝毫不惧。那时候的楚池才七岁，那日她才得了一匹野马。可是那匹马却非常不听话，几次将她甩了下来。
她毕竟年纪小，每摔一次，都是一身伤。可每次她都站起来，边哭边骂，最后却还是不屈不挠的要上去。
那时候秦锋站在楚澜身边，实在看不过去，说要不我上去帮帮姑娘。
这话让她听见了，她一边哭一边回头说，不要帮我。
可是马儿还是不免伤了她。
那时候他就跟在楚澜身后，看着看着不免觉得好笑，可是待岁月慢慢增长，她每次受的伤，他都不免心疼起来。那时候他还不懂，可是等他懂的时候，却也知道这心思他是永远不能有的。
她是天上的明月，只能看，他那样的身份，能在她身边看着都是一种奢侈。
一只狗，怎能肖想主家的姑娘！
楚澜说他和他一样，都是楚池的兄长。
他点头应下了，这世上没有人能瞒得过楚澜，他也不能。
所以当楚澜死后，他也一直遵守自己的承诺。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打破了自己对楚澜的承诺，他受不得她和别的人有说有笑，那日在别庄的一幕还是深深刺痛了他。
楚池看着眼前的秦锋，垫脚，附耳在他耳边，“秦锋，只要你不负我，我必定不负你。”
她说完，微微后退，也不等他回应，她已经纵身从他身边跃开。
冬日的风，不再寒冷，让她全身每一个细胞都有着不可描述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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