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不甚晴朗, 太阳的光线时有时无, 一会儿照射在殿内明净的地上，一会儿又消失不见，让整座大殿阴阴的。
谢樟看着王正道, 目光沉沉的压人。
殿内一阵寂静, 马致远与其他几位大臣慌忙跪下叩头：“皇上恕罪……”
王正道也被皇上这句话惊了一下, 怔怔的看着案桌后面的年轻帝王, 仿佛才意识到这个还需要他扶着才能坐上龙椅的幼童已经变成了英武的年轻人。
“臣万死……”王正道缓缓跪下，叩首道：“老臣一心为国，不敢有半丝僭越之意，皇上明查。”
谢樟缓缓收回目光，看向窗外：“都起来吧。朕没什么耐性听你们在这里吵些芝麻绿豆的事情。今日商议的便是任职的事情, 一些其他的就莫要再说了。范尚书，单子是你定的，你便说说根由, 王首辅若是觉得有更合适的便直接提出来，若是没有……就别说了。”
马致远闻言，唇角轻轻勾起，这个单子定好已经几日了, 他故意在其中没有安置一个以王正道为首的鲁安一派的官员, 才将这份单子闹到皇上面前。
王正道抿唇看着面色不虞的皇上，许久后才叹了声, 低低道：“是。”
吏部尚书范峥嵘立刻打开单子一一详说起来, 谢樟将刘洪刚刚从桌上捡起来的佛珠手串继续拿在手中把玩着, 微眯着眼睛像是闭眼休憩一般。
范峥嵘打量了眼谢樟的脸色，将声音压得略微低了些。
王正道没想到马致远居然会这么快便与范峥嵘勾连在一起，定出的这份单子将他的门生尽数摒除！他心里压着一口气，连听好几人都没有反驳，直到到范峥嵘说到关于大理寺卿的人选时，他立刻开口打断：“臣有异议。”
谢樟睁开眼睛看向他，静静的等他的下文。
“费晋源此人虽曾任过蜀都按察使，但也曾多次被人弹劾贪赃枉法，嘉宁三年，老臣便查清实据将此人贬黜为九品县丞，不过短短十几年，范尚书居然将此人拟定为大理寺卿？”王正道冷冷道，看了眼范峥嵘。
谢樟点头：“王首辅所言有理，首辅心中可有合适人选？”
“有！”王正道看向谢樟，不卑不亢的推举出一人，“安徽提督学政祖泰。”
谢樟略略想了想，有些不赞同道：“朕晓得祖泰，嘉宁九年的状元，外任安慰之后，京察俱是不错，只是这资历略有些浅了。朕晓得他能力出众，只是大理寺卿非一般职务，仅有才华能力尚不够啊，首辅可还有其他人选？”
王正道心中一顿，还未想出，便听到谢樟道：“若是没有，朕这里倒有一人，众卿看看如何？”
马正道连忙道：“臣恭听圣谕。”
王正道无奈也只能跟着应和。
谢樟微微笑了下，道：“谢景屹。”
此人名字一出，马致远、王正道与其他几位内阁大臣脸上皆是一愣，范峥嵘反应最快，连声道：“皇上英明，此人最是合适！”
马致远轻飘飘的扫了眼王正道，见他皱着眉心，不由心底冷笑，脸上却是一派恭顺道：“臣亦可。”
谢樟见他二人应和，看向王正道，温和道：“首辅大人可有意见？”
王正道心中不愿放弃这个位置，可谢景屹这个人他却实在说不出什么不好来，论出身，嘉宁六年的二甲传胪，论能力，年年京察皆是优，论私德，只有一妻，连个妾室都无，便是再不愿意这个人，王正道也得赞一声端方君子。
轻轻叹了口气，拱手应道：“臣亦可。”
过了大理寺卿这个位置，接下来的顺天府尹也起了片刻的争执，不过皇上最后允了王正道提出的人选，到了国子监祭酒一职时，谢樟不等范峥嵘念出拟定人选，直接道：“这个位置朕觉得祖泰合适，尔等可有意见？”
王正道舒了一口气，国子监祭酒直接入翰林，进了翰林入内阁就容易，皇上能这般安排，他十分满意。
马致远与范峥嵘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应承下来。
长长的一串官职名单等这般一个一个的议完，天已经黑透了。谢樟也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下去了，头突突突的疼，他一手侧撑着脑袋，看了眼下面几人，语气疲惫道：“正是年节，各位大人家中想必都盼着回去用饭，朕便不留饭了。”
马致远连忙狗腿地笑着附和：“皇上真是体恤臣下，只不过微臣入宫时，家中小女说了要以国事为先，只怕这般回去家中没饭可吃呢。“
王正道极其看不惯马致远这般小人模样，当即冷声道：“马大人先回吧，臣有话与皇上谈。”
谢樟一愣，见王正道黑这个脸，只觉得脑门更疼了，当即也不想与马致远废话，摆摆手让他先走。
马致远见未能从皇上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只能悻悻的躬身告退。
谢樟看着马致远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但很快隐去，看向王正道扯了扯唇角：“首辅有何事要与朕谈？不若先用膳？”
“不必了。”王正道缓和了下语气，看着谢樟眼睛下面突兀的乌青，又想到早上刚进走进来时虚浮的脚步，脸上不由染上了几分教训之色：“皇上年纪尚且不大，便是再胡闹，也该有个克制，龙体金贵，岂能因为红粉之事闹成这般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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