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垫子已经被人借走了，就剩一块了，一块也不够你们用，不借了。”
那伙人显然对这结果不满意，闹起来，“谁借的？那么多垫子现在就剩一块了？他们是豌豆公主吗得摞个几百层的垫子？”
这话说得挺逗但是语气是真的冲，她察觉到旁边有目光在盯着她签字的地方看，分了点目光留意着身边，同时在纸上写下了，“高一18班，借，垫子，数量：4。”
器材室老师敲了敲那张纸，“把你们体委的名字也签上。”
她在写下“18”两个字时，旁边就悄悄浮起了压着嗓音、语气不善的议论声，本来该写的是贺词为的名字，下笔时笔锋一转，笔画潦草地写下来两个字——
周栗。
她能感受到那群突然进来的人对她的敌意，针芒一样，带着尖锐的刺。
另一头贺词为抱着垫子从器材室的小屋里走出来，喊她，“小周同学，签好字了吗？”
她点点头，放下笔，对器材室老师说道：“老师，那我们这就把垫子拿走了，谢谢你。”
她语气温婉，礼节滴水不漏，一向很讨这些老师喜欢。
那器材室老师就算不知道她的名字，见这么个白净乖巧的小姑娘站在这儿，对她的态度也和对那些皮孩子不一样，温煦许多，“行，拿走吧，用的时候注意安全。”
周栗和贺词为两人一起出器材室的那一刻，那群陌生的少年也跟了上来，先是默不作声的跟着，后来终于有人有了动作，绕到周栗面前。
是个身上带着涔涔汗味的少年，他客客气气的，“这位同学，和你商量个事，把垫子借我们用一用？就一节课。”
另一头已经有人过去抽贺词为手里的垫子。
那些人动作莽撞，说是借，实则硬抢，贺词为脾气不小，很快就恼了，“借你妈的借！”
周栗迎着那个少年逼视的目光，抬起头，“不借。我们这节课要用。”
那少年眉头挑了一下，似是嚣张又似是不屑，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朋友们那边的状况，那个抱着垫子的还挺横一点儿都不松手，他起了点儿怒意，把目光绕回来，“你们哪个班的？”
好心情完全被这几个莽撞闯出来的没礼貌的少年败坏掉，周栗很想翻个白眼回应他，“高三的。”
贺词为那头微微一愣，很快明白了周栗的用意。
年级高好压人。
“呵。”那少年一乐，“高三的？没见过高三有个头这么点儿的。曹，纸上写着高一十八，哄谁呢？”
周栗个头不高，刚过一米六，穿着校服，又瘦又白，袖子裤筒都空荡荡的，备显娇小。
她神情岿然不动，没有怒意也没有惧意，贺词为却忍不住了，抱着垫子冲过来，“傻逼东西！”
那少年脸铮的一下就气红了，肌肉绷紧，急红眼的斗鸡一般看向贺词为，两人都不甘示弱，气氛剑拔弩张。
操场那头却突现几道身影，有男有女，正装打扮，像是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他的气势顿时偃旗息鼓了下去，咬牙估量了几秒还是认清了现实带着人走了，走之前扔了句话，“让你们班那个姓陆的给我等着。”
贺词为恍然大悟：“我知道他们是谁了，这几个是四班的体育生，怪不得看着眼熟，好像陆嘉砚和他们有点儿过节，估计是看到咱们班名了，故意过来找茬。”
周栗却显得忧心忡忡有心事。
贺词为顺着她忧忡的目光看过去，就见那操场那头的那堆人明显是能区分开的，是几个校领导簇拥着两个人。
被簇拥的人是一男一女，西装红裙很相衬。
他近视，眯起眼来把人影看得更清楚了些，忽问：“那是不是……陆嘉砚他那个叔叔？”
周栗视线从那抹红裙上收回来，声音清亮得像是能拂退所有的燥热，“走吧，回去。”
–
离着运动会还有三天了，贺词为也认真了起来，亲自上阵督促着来的每一个同学训练。
贺词为不在，其他的男生又被他赶去训练，没人陪陆嘉砚打球，陆嘉砚百无聊赖，闲不住地来围观周栗跳高。
他用自己的身高比量了一下杆子的高度，觉得这根杆直到他胸口的位置实在是有些矮了，伸手挪了挪杆子，“周栗，我帮你调高一点，不能委屈了你的才华。”
他一下就把调高的杆子一端调到和自己的脖子平齐。
“……”陆校霸有些时候还真是为所欲为。
他家的基因挺好，他现在就已经长到了接近一米八，周栗仰着脖子看了看这根被调高的杆子和她的距离，抬手摸了摸，之前和陆嘉砚扯皮几句心情就能高涨起来的可今天却不行，无论怎样心头都有些压抑，她叹气，“才华种种都是浮云。”
对于周栗，班上大部分同学还是把她当学霸看待的，听了她的话云里雾里，只觉得高深莫测，周围有人问：“什么意思？”
她坐在地上佛系看天，一脸认命，“意思就是，我跳不过去。”
陆嘉砚弹了下响指，周栗一示弱他就兴奋，他一兴奋就有这么个弹响指的习惯性动作，“这你就比不过我了吧。”
他绕到杆前，一个背越式就过了杆，落地以后嚣张得意地看着周栗，凑过来问，“我是不是变强了！”
陆嘉砚小学被周栗压制多年，不止留下了身体上的心理阴影，还留下了心理上的——他现在总想证明一下自己已经变得比周栗厉害了。
周栗点点头，从善如流，“很强。”
她这话没让陆嘉砚感觉出一分一毫的真诚来，也就没有什么占了上风的欣喜。
周栗垂着头，迟疑着要不要问，最终还是问出了口，“陆嘉砚，刚才我好像看到三叔了……”
陆嘉砚隐约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好像周栗和他聊天总聊着聊着就聊到他三叔身上，而且每回她的目光总会变得晶亮亮的，和平常不大一样。
倒不是平常眼睛没那么亮，只是她一般情况下总是淡定的，永远激不起波澜的淡定，不会狂喜不会愤怒，太他妈不像个人了，只像个精密无比没情感的学习机器。
不然他为什么总想撺掇这个老伙计出去打架？他实在想把她拉回正常的人类世界。
可这会儿她眼睛没有变得很亮，反而有些低沉。
陆校霸这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立刻关怀问道：“栗哥？你最近是不是有事儿啊？”他很好奇。
他这话换来了周栗的一瞬清明，她一怔，被那道红裙压抑缠住的心情却丝毫没有疏解，口不对心地说道：“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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