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泉州府学那位?
悠然抬眼去瞧,却见门边那人一身灰色长衫,黑底皂靴,头上还带着方巾,面色和善,端的是一派儒雅。
“先进来再说罢。”
一行人进了院里,才瞧见吕先生披衣坐在石凳上,旁边一个小童正忙着烧茶煮水。
“然丫头来啦。”吕先生今日瞧着精神还好。
“有些时日没回来了,早就想着瞧瞧先生了。”说着打开食盒,拧开盖的紧实的盖子,面的香味瞬时就出来了,里面还加了几滴香油,更是诱人了。
“听说先生近来胃口不大好,便在家做了些寻常东西,今日可用饭了不曾?”
吕先生闻言对庄先生笑道:“瞧吧,我便说今日必有口福的。”
“嗯,本来还想看你的笑话呢,不想你在这儿混的还不错,人缘倒是有的。”庄先生调侃道:“窝在这犄角旮旯里也能叫你遇上好苗子,我混的竟还不如你了。”
听着两人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旧识。关系定是不错的,也怪道这般熟捻了。
想着文哥儿在泉州时曾得庄先生指点过功课。悠然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你便是然姐儿吧。”庄先生含笑道:“果真是个有灵气的好孩子。”
所以她可不可以理解为……吕先生实际上对她的评价还是很高的
不由得在心里小小自得了一会儿,却见吕先生神色倦怠,悠然迟疑道:“不若扶吕先生进屋休息吧?”
庄先生带来的小童极有眼色的搀起吕先生进屋去了。只瞧着这病症,果真是不大好了。
似是知晓悠然心中所想,庄先生苦笑道:“药也照常吃着,只是没什么用处,他这是心病,憋屈了几十年了,一朝发散出来,可不是厉害么。”
悠然不好意思道:“是悠然想的简单了。原以为先生的身体迟迟不愈是因平日疏于保养,加上饮食不调所致。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是啊,当年与我们一起应考的同窗,大都已经有所小成。衣食无忧,儿女成群了。唯独他,唉……”庄先生摇摇头:“当年最有可能金榜题名的,便是这位了……”
“时运不济,也是命啊……”
是命么……,悠然躺在自家床上,拿手炉捂着肚子,默默的啃着手里的红枣出神。
她想过吕先生大约不是个教书先生那般简单的。可也没有想到吕先生也是经历了半生坎坷。寒窗苦读半生,临了临了却被泼了脏水,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诬陷他科场舞弊。中间牵扯甚多,势单力薄却又求救无门。功名被夺流落他乡。
原来一个人的一生,真的可以承载这么多愁苦,也难怪吕先生时时消沉,借酒消愁了。
文哥儿端了碗进来,瞧见她正愣神,好笑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小碗里是熬的出了油的米粥,里面又撒了些干果,看着便诱人的很。只是悠然实在没什么食欲,文哥好说歹说,才勉强一口口吃了。
“阿姐心情仿佛不太好?”文哥温言道。
“只不过是有些感慨罢了。”也不知是不是特殊时期的关系,情绪波动也不小。这会儿心情低沉的厉害。
“庄先生与吕先生是莫逆之交,如今庄先生既然来了,定会妥善照顾的。不必忧心。”
“我知道的,原本还想着咱们走后托东婶每日做些饭菜送过去,便是多出些银子也是无妨的,好歹是我们的心意。如此一来,有庄先生在,倒也用不着了。”
正说着,明哥儿探头进来:“阿姐,来客人了。”
却见喜姐儿抱着个小罐儿风风火火过来了。文哥儿适时出去了,让她俩自在说话。
“可好些了?”喜姐儿打开了罐子,献宝道:“喏,喝点这个?”
原本不饿的,又有一小碗米汤下肚,这会儿闻着那股子米酒的甜香,肚里的馋虫又叫勾了起来。里面应该是自家包的那种大汤圆儿,一个个玉雪可爱,如婴孩拳头大小。
“红糖元宵,趁热尝尝。”
要搁以前她还真不一定吃。米酒她倒是喜欢,不过她一向不怎么喜欢甜食,这种汤圆对她来说,太腻了。
不过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悠然也不客气,拿起桌边的小勺舀了一个慢慢咬开了口子。只觉的入口香甜,再喝口热汤,也解了腻意。汤圆没吃几个,汤底喝个精光。出了一身的汗。
“多谢你来看我。”悠然擦擦额上的汗,感激道。
说不感动是假的。喜姐儿的真诚让她自惭形秽。与自己家里不同,喜姐儿承担了她家里的一切家务,里里外外都要操持,于她而言一碗简单的汤圆,却是寻常村人过年过节才上桌的东西。也并非都是吃不起,只是节俭二字,早已刻到了骨子里。
喜姐儿坐了床前的圆凳上,与悠然聊着村里的八卦。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件事。末了喜姐儿压低了声调悄悄道:“然姐儿,可有中意的人家了?”
……
是不是以后每年她都逃不过这个话题了……
“我这还小呢,急什么,左右日子还长着呢,慢慢看呗。”都还没发育完呢,唉。
“你这丫头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喜姐儿到底也没有崩住,掩嘴笑了起来。
“那你呢?家里应该催的急吧。”悠然好奇道。喜姐儿对东婶儿家的浩哥儿有意,家里不会不知道吧?两个人年纪也相当。大家族里对儿女婚事管束严格,反而小门小户没什么死板规矩。如喜姐儿这般情况的,想来她父母应该不会反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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