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客人离开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收拾了柜面,整理好碗筷,悠然早早关了店门,去了后头。
其实铺子每日关门都是挺早的。镇上虽治安不错,可悠然铺子所处的街面儿并不是如西街那般都是客栈酒楼,至晚间也是车马不歇。加上家里并无成年男子,为了不招惹麻烦,每日都是早早关了铺面。
简单的梳洗了一番,换了家常衣服,照例去明哥儿他们屋里逛了一圈儿。
文哥儿对着烛火正聚精会神的抄书,明哥儿拿着家常布料对着花样图纸慢慢动着手。随手在桌上放的小笸箩里捡了个枣儿填了嘴里,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了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对文哥儿道:“明日再抄吧,咱们家新添置的这蜡烛是比油灯强了不少,到底比不得白天光线好,仔细伤了眼,到时候看不清东西,哭都没地方哭去。”又转脸儿对明哥儿道:“你也是,大晚上又动什么针线,搁了吧,明儿在说。”
文哥儿笑道:“阿姐且先宽限些时辰吧,就差半页纸就完了,省得我明日又费工夫。”又瞧了明哥儿一眼道:“他那个坐不住的性子阿姐又不是不知道,左右无事,陪着我一道儿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仔细瞧了悠然的脸色,文哥儿揶揄道:“不是说去那边说好么,一直发愁的东西也送出去了,怎么我瞧着阿姐脸色不大好的样子?莫非那东祥记的少东家真的是青面獠牙,吓着阿姐了?”
白了文哥儿一眼,悠然愤愤道:“少在这儿给我贫,你们倒好,都见过人家的,也不跟我先说道说道,我这一去,哪里料到到会碰见他!偏桑伯一时也不在,连个打圆场的人都没有,半辈子的脸都丢尽了。你们倒好,等着看我笑话是吧?”
明哥儿转了脸儿委屈道:“我原是要告诉阿姐的,可文哥儿没让说,怕阿姐知道了再兴冲冲去看热闹,瞧个新鲜,那才叫尴尬呢!”
合着她这“好美色”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文哥儿不轻不重的瞥了明哥儿一眼,诚恳道:“非是有意要瞒着阿姐的,少东家的相貌,连我们初见都有些讶异,更遑论阿姐了。再说本来就是泛泛之交罢了,也不欲与他们家牵扯过多,没事说这个做什么,人家既那么长时间都没有露面,自然是有缘由的。咱们哪里又想的到会是如今的局面。”
悠然叹道:“罢了,那人的容貌,也确实太过妖孽了些。我这一见,心里更不踏实了。便不说他,单单一个桑伯,平日里相处下来已觉得并非常人,大有来历的样子,那人瞧着至多二十的年岁,桑伯在他面前也只以奴才自居。”又摇头自言自语道:“算了,多想无益,咱们做好自己的事情便罢了。”
又对明哥儿道:“明日吃了晌饭便去吧,具体怎么个章程,听人家的,咱们照做就行了。明哥儿,你只记住,你是去学本事的,自然要对那人恭敬有礼,以前在学里怎么对待先生的,就怎么对他。旁的一概不用操心。只是一样,但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出来都不要多说。你只是去找阿沅玩罢了。”
“我省得的,阿姐。”明哥儿认真道。
又嘱咐几句,让两人早些休息,悠然自回房歇了不提。
虽是四月间,有时中午的大日头恨不得叫人打赤膊,至晚间又越发寒凉。却说今日,早上便阴沉沉的,不多时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打了个喷嚏,悠然摸摸胳膊上起来的鸡皮疙瘩,默默去后头又加了件单衣,窝了后厨涂了厚厚一层黄泥触手温热的炉火旁,慢慢的切着案板上的肉。
文哥儿这些天愈发忙了,有时连中午都回转不来。应试在即,一堆的忙乱事儿。听说明儿一早就得走,和镇上几个考生一起,先到县上去集合,在跟县上的考生汇合,一道儿去泉州府学参加考试。由于是童生试的最后一关,含金量是有的,马虎不得,由本省学政亲自主持。
一般这样的考试,学生自己去也不是不可。只是路途遥远,中途因为种种突发事件不能准时抵达考场的大有人在。再者参加考试还要保人,也是个麻烦事。因此举凡考生应试,大都结伴而行,作为担保者的本县廪生也会一道儿同去,风险到底少些。
文哥儿倒是跟她说了,到时一路的人也不少,大家都出了份子钱雇了几辆马车,都是走惯这几条路的,从官道上出发,路也平顺,要她放心。
可这次出远门儿,到底与以往在县上乡下打转儿不同。不说路上颠簸,便是吃睡,也是极不方便的。悠然早就惦记着让文哥儿多捎带点东西。早些准备吧,又怕不新鲜。本打算今儿好好琢磨琢磨做些什么呢,偏一早儿生意好的出奇,单单是面饼这一项,就让悠然忙的脚不沾地,到这会儿才堪堪得了闲儿,脑子里却是乱糟糟一片。
红烧肉的馅料却是不够用了。
单手把小半盆切好的小块儿倒了锅里,呼啦啦两瓢清水倒了进去,端上炉火慢慢煮开,只把那沫子撇了,又拿长柄漏勺捞了出来,正忙活着,只听店外有人喊她,探头一看,不是那书铺的小伙计又是谁。
小伙计只穿了件单衣,鼻头通红,乍一进店里,连连打着喷嚏。半响才从袖里摸出十几个铜板,扬声道:“小然姐,来三个卤肉饼,要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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