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
苏晟后怕之余，又觉得有些可笑，点了点头，“哦？竟是连提也提不得了。”
见他这表情，林湘便知道他还没放下这茬，劝道：“苏大人，您为什么就在这一件事上犯傻。陛下如今已稳住了朝中格局，就算现在将那事公诸于众，谁敢去质疑盘问，动摇他的皇位？”
苏晟默默低头，的确，就像现在，他知道了卫大人是被陛下所害，也并不能为卫大人讨个公道。
可难道，这天底下的所谓公道，从来就是糊弄人的吗。
“陛下这一年来，为百姓做的事，你也看在眼里。我看得出，你是个有抱负的人，何不忘了那些小事，留在京城，把这一腔热血，用在为民造福。”
“为民造福？先皇太子死得蹊跷，他登基也名不正言不顺，他做这些，不过是怕被人质疑罢了。先生，他险些将你也害死，甚至打算除掉周尚书，为什么你还在替他说话？一个做任何事都在权衡利弊，冷血无情的人，反倒能心怀大爱，造福百姓了？”
“……”在苏晟一通质问下，林湘终于不再说话了，苏晟与他林府家族中，甚至朝中任何人，都不太一样，忠君在他看来，仿佛只是个顺便的事。当他想做的事与忠君产生矛盾，便毫不犹豫的摒弃了忠君的念头。
苏晟一股脑说完，才想起自己是前来讨教往后打算的，林大人不过是指给他一条路，自己却对他又吼又叫，实在无理：“抱歉……先生。你也是为我考量，我知道的。”
苏晟心中也矛盾的很，前一刻还在说杏花君是明君，为他效命不悔，如今，又觉得这人实在阴毒的可怕，作为一个人他的心都是黑的，作为一个皇帝，就反而变好了吗？
林大人并未生气，只摇了摇头：“其中，多少也有我的私心在……”
苏晟不解。
“苏大人……我只希望你在京时，能稍稍帮提周尚书。”
“……我……”苏晟欲言又止，毕竟在他印象里，周尚书沉默寡言，独来独往，从来不是一个需要人帮提的人。
林大人道：“先前为陛下清朝纲，他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恐怕都在等着落井下石，他一旦出事，恐怕便是万劫不复。”
苏晟坦言道：“我未必能救得了他。”
这是大实话，他与柳公子打算了月余，这次营救林大人都只能算是有惊无险。林大人在朝中并无宿敌，他逃过一劫百官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可周尚书不一样，朝中有多少人恨不能将他置之死地，他若是逃了，那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皇帝未必会再像现在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晟顿了一顿，犹豫片刻，又道：“他也不一定希望被救。”
林大人望向四周青山绿水，叹气道：“也是……周尚书与我这种人不同，若是哪天沦落到如此境地，恐怕也不会忍辱偷生。”
想到那人注定的不得善终，苏晟不禁沉默了下来，林大人也不说话，后院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
最后，还是林大人打破了沉默：“我知道，你同周大人并无什么往来，但往后，你却可以多亲近他。他在朝中数载，看得更明白，他人缘不好，只是因为他不愿去迎合。你若是有什么不清楚，不明白的地方，请教他，他会告诉你怎么做的。”
“……”苏晟不置可否。毕竟周颀是皇帝的人，自打他认清了皇帝的真面目，便一直拿周尚书当敌人看。
他也明白，林大人的意思是，他应当就此放弃与皇帝作对的念头。可眼下的真实情形，只有苏晟自己知道，杏花君已毫无顾忌，越逼越近，即便采取敌进我退的策略，苏晟也迟早会被他逼到无路可退的绝路。
昨日苏晟险些被逼到自尽，杏花君虽收敛了，却不代表他当真顾忌着苏晟。说穿了，这已是苏晟最后的筹码，杏花君不想将他彻底逼死，只能放缓脚步，文火慢煮。
可这分耐心又能支撑多久？苏晟并不认为杏花君当真如他说的那般在乎他的死活，他是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这莫名其妙的耐心全归于现在对苏晟那几分兴致，一旦失了耐心，他有的是法子叫苏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晟去竹林边把阿凯喊了回来，三人一起吃了顿饭，苏晟便告别了林大人，忧心忡忡的回了京。
见过林大人，心里却依旧没有底，毕竟，苏晟不想说这些糟心的事，因而真正想问的，他都没敢问。
很早以前苏晟便开始有不好的预感，而辞官离京，只是他面对未知的危险时选择快刀斩乱麻，如今这条路断了，他苏晟还想要全身而退，那只能想法子去解开这个结。总而言之，他必须要知道杏花君到底在想什么。
从初识起不久，苏晟便觉得杏花君是个怪人，行迹可疑，还总说些奇怪的话，
赶在夜幕降临前进了城，时近除夕，天黑的早，回到苏府时，天色已暗了。
阿凯边去支门边道：“爷，看着好像要下雪了。”苏晟下马车，看天边暮霭沉沉，嗯了一声。
阿凯似乎看出他心情不好：“爷，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爷，要不，咱回齐仓去，找大小姐她们聚聚吧。”
“也好吧。”
“……”阿凯见他依然脸色不好，又道，“要不，我去请季五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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