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颀就像是为刑部而生,身上总萦绕着那一股挥之不去的煞气,似是随时要将人置之死地,也难怪他会令朝廷百官闻风丧胆,加上此地毕竟是周颀的刑部,尽管有皇上的信物傍身,苏晟仍是没法不去畏惧周颀,挺直了腰板站在原地,直到看着周颀确实离去了,才松了口气,急匆匆跑进了牢中,攥着锁门的铁链回头催促狱卒:“快打开!”
狱卒才掏出钥匙打开牢门,苏晟便心急火燎的弯腰钻进牢门去:“林先生。”
林大人衣物还算干净,身上也并没有受什么伤的样子,只眼神没什么神采,默默看着苏晟走到他石床边坐下,一脸的无奈:“想不到这样多的亲人,至交中,唯一来探看我的,竟是苏大人你。”
“……”苏晟一窘,忙道,“快别这样说了,刑部地牢并非可以轻易进来的地方。”
林大人表情十分恬静,甚至还带着一些苦涩的笑意:“真是想进,也并不是进不来,苏大人你就进来了,不是么?只是如今我这戴罪之身,无人敢来,生怕受我拖累了。”
“怎么会,对了,还有皇上呢,皇上也很挂记您。”苏晟将手中的玉玦亮出来,道,“正是皇上命我跟进此事,为您洗刷冤屈。林大人,您放心,我苏晟绝不会叫周颀他一手遮天,胡作非为的。”
“……”林大人垂下眼帘,偏过视线,似乎有些口是心非,“叫皇上费心了。”
“林先生,你告诉我……方才那些话,是谁迫你讲的?是不是他对你动了什么手脚。”
苏晟说着心急火燎拉起林大人的胳膊查看,寻找能验证自己猜测的证据,林大人却只是抽回了手去,摇了摇头:“苏大人,方才我说的,都是真的。其中并没有冤屈……沦落至此,是我罪有应得。”
“……这,这怎么可能呢?”苏晟难以置信,“林大人……你是不是怕——”
“苏大人。”林大人忽然抬高声线打断了苏晟的追问,继而叹了口气,看着苏晟的眼神虽是暗沉沉的,却流淌着些许的柔光,“这就是事情的真相,而皇上其实比任何人都明白,只是因为宠信你,见你不肯罢休,才给了你这枚玉玦。苏大人,听我一句劝,不要插手这件事了。”
苏晟许久无法咀嚼明白这番话,忽然拼命摇头:“……不可能啊,先生,您没有任何理由去窃取奏折啊!”
“……我既然做了,自然有我的理由。”
“那理由是?”
林大人低头,竟微微笑了:“理由是……一个秘密。”
这都什么时候了!秘密能值几两银子!!苏晟简直要急疯了:“林大人,若是有什么苦衷,你就说出来,我相信皇上定会酌情处理。”
“苏大人。”林大人丝毫没有动摇的模样,“这个秘密,就让我带去六尺之下吧。”
“你不能告诉我,却连皇上都不能吗?这么多年的情谊,他也将藏了多年的秘密告诉了你啊,他是那样相信你……你如何忍心叫他对你失望……?”
林大人扯开一抹笑,忽然把话题带到了千里之外:“……苏大人,你真的很向着皇上呢。”
“啊?”
“想到往后还有周大人和你在皇上身边,我也能够放心了。”
林大人对皇上的关心分明流露在每句话中,苏晟怎么都不能想象面前的人会为了什么去涉险偷取奏折。
“其实你初来吏部,我便知道,我的位置迟早是由你来顶替的。”林大人平静的牵过苏晟的手,放在他的膝上,若不是周遭摆设,两人简直像是亲人之间正说些体己话,“你年轻好学,心思活络,热情似火,我知道,比起我来,你更适合这吏部尚书一职,我迟早是要让开的。只是想不到,最后会是这种方式……如果不是我做了这事,也许后半生能同父亲爷爷一般,进翰林院修书,也是惬意。”
“所以林大人你为什么要……”
“别问了,已不重要了。”方才浮现的那一丝遗憾也不见了,林大人笑笑,“苏大人,你只需知道,哪怕一死,我并不后悔。”
“死……”光是听见这字,苏晟便酸了鼻子,没来由的忽然想起母亲,府中的生活才有起色,她却突然的离开了人世。这是苏晟第一回对死这一字有切身的体会,他自此便开始害怕,害怕死亡会再度带走他或是他身边的人。
死而不悔什么的,这种情怀苏晟大约这辈子都不会明白,因为在他看来,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好了。
“林大人……我不知道你的所谓理由,但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死。我想皇上也不会,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
尽管给出了承诺,苏晟心里却并没有明确的思路,走出刑部地牢时天已然暗了,苏晟满怀心事回了府,未进门便听得里头嘈杂一片好不热闹,才扣了一下门环,还没开口叫门,府门便打开了,开门的保全一脸兴奋的朝里头扯了一嗓子:“晟二爷回来啦!”
一时间众人都围了过来,大舅二舅三姨娘小姨娘,苏晟看着那些本该在齐仓的熟悉面孔还没回过神,星儿钻出人群,喊着“哥哥”一个飞扑叫他一个趔趄。
苏晟终于回神笑了,顺势将星儿抱了起来:“你们怎么来京了?”
大舅憨笑道:“难得过节,昙大小姐不在也就算了,府里正主都不在算怎么回事,大伙就说来京团圆一下,反正也近,大伙一块好好过个中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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