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一场大火，形如绝望的炼狱。
那一日，高台上长发的OMEGA骂完李祚**之后，神情淡漠地望了下面一眼，轻飘飘地说：“放火，先烧一遍。”
先烧一遍。
郑临漪九死一生面目全非地躺在手术台上时，才断断续续地明白，司徒一一所谓的“先烧一遍”，其实是对于改造人类的一种相当残酷的“甄选”法。
他们当年想造强于常态的改造人，也就是只存在于设想里的“S级”战士，这对实验体本身要求极高，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因为S级改造人不止涉及剐肉，还需剔骨，之所以能够称为S级，是因为设想中，这类战士能够把器械藏于骨骼中，有需要时才弹出，且可以拥有N种变换形态，收放自如，不像普通改造人类只有一种单一形态。
这种改造方法手续复杂，持续时间长，需要实验体长时间地生捱巨大苦痛，因此通常会先用一轮残酷考验来剔除体质不合格的人。司徒一一原本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期待这帮被帝国元首放弃的天策兵将里能出什么奇迹——但意外，往往就是无人相信的时候，才会降临的。
烈火在封闭的空间里熊熊燃烧，有些人熬不住死去，有些人皮肉焦黑却还活着。司徒一一对这份“礼物”显然并不感冒，也不领情，一视同仁地将所有人都烧了，包括那潜伏于军队中的叛徒。
数千兵将，于业火中生还了七人。
这七人经过简单救治吊住性命，直接推进了实验室。满身焦糊的皮肤被剥离，皮肉切开，他们大概也没想到，一趟出征，甚至称不上是遇到了真正的战斗，就一败涂地，人非人，鬼非鬼。
实验室里不分昼夜的十几日，他们四肢被依次剪开，拆骨，替换上藏满机械零件的骨骼，这个过程里又有四人熬不住死亡，至此，算上郑临漪，幸存者还剩三人。
四肢替换完毕，胸腔被打开，准备替换脊柱——S战士的脊柱内设定存有类羽翼装置，便于滑翔飞行。再下一步，他们将接受脑部升级，为了让他们的大脑媲美“电脑”，拥有干扰磁场、精神接驳控制其他改造机械的能力。
“……脑部升级的话，他们还会记得自己吗？”
“谁知道。”
“啧，这一通，就算还活着，也不能算是自己了吧，外表到骨头都换了，脑子也不一样了，你说这算是人，还是赝品？”
“你想得也太多了……”
……
郑临漪彼时尚有意识，但很混沌，改造手术专用的头盔保证着他的清醒，尽最大力量让他避免窒息。痛感已经麻痹，身体根本不像是自己的，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案板上被剖开的鱼，敞着骨骼吹风，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儿，等待不知何时降临的死亡和解脱。
实验人员的“脑部升级”让他恐慌起来，万分之一的可能，他若是还能活着，却忘了叶嚣呢？叶嚣可还在帝国等着他回去结婚呢！？
那一瞬间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然操控动了前几日才替换好的左手，那“手”部还未覆盖皮肤，尖利的刀刃露在外面，他哆哆嗦嗦地抬起胳膊，缓慢却坚定地朝着自己的胸腔移过去。
实验室里可能爆发了惊呼，但郑临漪不记得了。
他凭着意识行事，颤巍巍地用机械手的“刀尖”寻到了自己的肋骨，也不怕划伤苟延残喘的心脏，一笔一划刻下了“YX”两个字母。
他不知道，司徒一一因为当时陷入发-情-期，情绪暴躁，原本只想折磨完这几个幸存的实验者就毁了——因为龙门实验室实际并不具备完成S改造人的条件，当年最早的手稿和设计核心都还在帝国，出逃时没有带出来。想要真正成功，非得回去一趟不可。或者如果不回去，那就自己尝试，失败率势必会大大提高。
发-情-期不在伴侣身边的OMEGA情绪脆弱而焦躁，加上司徒一一与所谓“伴侣”之间难以理清的纠葛，让他恨上加恨，几乎有毁灭一切再自毁的冲动。但就是这个时候，他在监控里看到了在胸腔肋骨上刻字的郑临漪。
几乎已经不能称为“人”的天策将士，竟然驱动了机械手臂，精准找到位置，刻下想要的东西——这在之前的实验体身上从未出现过，哪怕意志再坚定的人，折磨到这地步通常已经完全放弃了，活着比死了更痛苦，而这个人，求生的意志超乎常人，自身的条件也异常优秀，说不定，真的能成功？
司徒一一内心对科技的狂热复燃，压制了他的汹涌恨意和发-情-期带来的昏沉愤怒。
YM——是爱人？家人？还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都很了不起。
司徒一一当即下了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回帝国寻找手稿，务必将后续的改造手术风险降到最低。
“不瞒你说，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某些……我以为人类已经不会有的东西。”司徒一一手指敲着轮椅扶手，道，“所以我带着你和另一个后来还活着的实验体，潜入帝国，找到手稿，并在C市造了个地下基地，对你们两个进行了最后的脑部改造。”
“但是很可惜，我的踪迹被发现了，那时候实验进行到了最后，只等你们醒过来——我不得已，无法转移你们，只能设定好实验室的程序，带着团队匆匆离开。”
“我以为实验失败了——我设定实验室里没有活物，就会自我销毁，我回到龙门后查探发现那里已经启动了自毁程序，但我万万没想到是你活过来，自行离开。”
“你能用人类的身份，完美无缺地融入社会，说明我的改造是超乎想象地成功，S级付出的代价不可想象，效果也同样不可估量……你平日与常人无异，不会显出改造人的特质，但关键时刻仍能驱动力量，真的漂亮。”
“数千人之中只存活了你一个，感觉如何。”
“郑先生。”
“……”郑临漪扶着舱体坐起来，瞟了旁边的OMEGA一眼，漠然道，“想宰了你，但也必须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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