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毁灭平静的那些灾难，降临往往毫无预兆。
这一晚，郑蚁做了一个早晨完全记不起的梦，叶嚣则加班看资料到深夜，更多的、A市的千千万万普通人，都是正常入睡，正常醒来。
和平时没有不同的早上，大家像平时一样收拾出门，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
矗立在A市政府大楼正对面的广场里，有一座高耸的纪念碑，是帝国建立时的英雄纪念碑，上面刻有百余位开国元勋的名字，人称“开元碑”。
上午十点，一个穿裙子的，大约五、六岁的小姑娘跑过来，趁守卫的人不注意，悄悄翻过围栏，小手摸上了碑身。
“嘿！小妹妹！”警卫人员转过身，“不能进去摸，乖，快出来！”
小女孩手掌没动，却抬起头，咧嘴笑了。
小小的手皮肤裂开，探出机械，如同巨大的章鱼触手，顷刻将纪念碑的底座缠入其中，女孩的额头上显出血红色的数字：“3、2、1——”
“砰！！！！”
天宝星历231年，7月。
疑似改造人类的小女孩以肢体化为炸弹，引爆了帝国先烈英魂栖居的开元碑。
毫无预兆的战争已经拉开帷幕，而他们尚不知道对手是谁。
“请广大市民绕行开元碑附近道路，注意安全，不妄加猜测，不传播谣言，等待政-府检测结果……”街道上的电子屏开始播放紧急新闻直播，秦王警局的工作人员也忙了个底朝天，郑蚁作为爱岗敬业的好员工，特别联络了一下顾云声，询问是否需要回去帮忙，结果顾云声像是忙得要死，匆匆回了他句“保护叶嚣就行了”就给挂了。
郑蚁回想了一下，早晨上班，冷着脸把B761改进报告摔在办公桌上，要求设计总监立即滚进来的叶嚣，气场全开，压迫感爆棚，根本就是食物链顶端的人设，哪里需要他保护了？？
更不要提接下来的会议里，叶大少一条一条摘出不足，怒斥设计总监不够用心，连带整个设计组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会议室里众人大气也不敢出，直到巨大的爆炸声震得楼外楼都晃动了一下。
因为突然发生的开元碑被炸事件，叶嚣接了个电话，直接招呼徐柔走了，而逃出生天的设计组诸君连带总监，则赶紧抱着电脑和资料撤出了会议室，回到自己楼层改方案。偌大会议室，顿时只剩下了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的郑蚁，和同样没人安排的燕秋。
燕秋此人，永远坐也坐得笔直，站也站得笔直，每个动作都标准得像被量过，哪怕是待在叶嚣的楼外楼，也整天一丝不苟地穿军装，周身三尺冰碴乱掉，表情也总是那几种，完全没有烟火气，根本不像个大活人。
兼之此人对自己莫名抱有的敌意，郑蚁也不想跟对方过多交流，坐了一会儿就索性站起来，想出去溜达溜达，毕竟闻名遐迩的楼外楼，他昨天才第一天进来，都没好好参观过。
“你究竟是什么来路。”就在郑蚁快要走到门口时，燕秋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混进楼外楼，什么目的？”
“……燕少校，我并不是混进楼外楼，如今受命跟在叶先生身边，也非我个人意愿。”郑蚁顿住脚步，“你如此胡乱揣测，是把藏剑的筛查系统以及叶先生本人，当傻子。”
“系统总有疏漏，而人，常会为假象所迷惑。”燕秋一步一步走近，靠近郑蚁，用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天策早已没有什么筹码留住叶嚣，而苍云军对他势在必得，你若是个聪明人，就不要掺和进来，平白成了炮灰。”
“……”郑蚁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不爽，直接怼道，“少校这句势在必得，听起来十分一厢情愿，问过叶先生的意思吗？”
燕秋嘲讽地笑了笑：“OMEGA最终都会臣服于ALPHA，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郑蚁觉得自己非常想一拳揍上这张理所当然的脸，替叶嚣教训一下这个自以为是的混球，但对方到底是苍云燕蛟将军的亲孙儿，他忍了忍，觉得自己虽然没有什么立场代表叶嚣，也绝不能在这类观点前沉默即认同，当下不软不硬地回了句：“多少年没听过这么老派的论调了，燕少校真是个妙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也没兴趣就此争执下去，头也不回地出了会议室。
“停。”叶嚣伸出手，隔空拉动了一下电子屏的进度条，画面上的视频又倒回小女孩摸上纪念碑的那一秒，办公室里的几个人便沉默着，把整个爆炸过程重新看了一遍。
“依你看，是不是改造人？”另一边的投影通话屏里，有一位身穿红银军装的男性ALPHA，年纪大约60多岁，发色微白，眼睛有神，“叶嚣，这次事情非同小可，你要尽快去基地一趟。”
“是，但应该是失败的半成品。”叶嚣沉着脸，指了指画面上完全爆炸的前一秒定帧，“理想中的改造人，身体里的机械应该收放自如，适应不同变化和环境，但这一个……释放出来根本无法回收，且宿主身体也撑不住了，只能设定自毁。”
“也就是说，已经有人非法地把未成熟的改造技术应用于人体，甚至挑衅到了元首眼皮子底下。”ALPHA沉思道，“会否是基地机密泄露？”
叶嚣摇头：“不可能，那边布了九层混合防御系统，不可能有人瞒天过海，悄无声息地盗窃资料离开，还让我们至今都蒙在鼓里。”
“那就是更坏的结果，有人自主研发、非法实验，他们手里的技术可能比我们还要进步……甚至于他们的目的，也将更为可怕。”
“李将军，叶嚣明白。”叶嚣点点头，“我这就带人去基地一趟。”
当今帝国军部的第一将军——天策军李烈阳，战功赫赫，平过叛乱，安过分裂，拓过疆土，暮年镇守军部，依旧威名远播，人称帝国之狼。
老将军嗯了声，正准备下线，无意间瞥见叶嚣办公桌上的相框，沉默片刻，忽然道：“人死灯灭，如汤泼雪，当个未亡人听起来痴情，实际伤人伤己。”
叶嚣一僵，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来。
这世上诸般可念不可说，于他而言，就是君埋泉下，我囿人间。
八个字戳心刺肺，血肉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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