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影一边说着话，一边忍不住紧张地玩那枝毛笔。那是枝新笔，营里刚刚送来的补充，做工粗糙得很，来回搓了几次，笔杆上的毛刺就扎得他手心生疼。魏长风在一边看着，忽然皱起了眉。
一道细细的血线，正沿着逐影的手掌缓缓爬下来。
“轻一点，都磨破了。”魏长风走上来掰开逐影的手。逐影全没注意，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将手心磨出了血。他看看笔又看看手，眼神忽然一闪，将手背到了身后。
“别……别弄脏了您的手。”逐影急急道。他肉眼可见地慌张，自己起身去脸盆里面净手：“属下自己洗一下就好。”
魏长风奇怪极了：“你躲什么？”
逐影不说话，就将手泡在脸盆里。血不见停，没一会儿就染红了一整盆水。
魏长风心中慢慢沉了下来。
“怎么回事？”
逐影不敢答，只低着头，还在血水里泡着自己的手。魏长风心跳更剧，喉咙一阵一阵发紧，空空吞咽了两下，才能说出话来。
“你有事情瞒我。”
他向逐影走。心脏一步一跳，极重，仿佛有人在他胸中大肆擂鼓，带动胸口一片激烈锐痛。他走到逐影身边，沉着脸，一把抓住了逐影的手腕。
“哗啦啦”一阵水响，一只苍白的手被他硬生生从脸盆里拽了出来。
血立刻从那只手的手心里流出来，混着水，片刻就晕开一片。魏长风抓着逐影的手腕，拿自己的宽袖在他手心里轻轻一抹。
拨云见日。一个小小的血点殷红如夕阳。
魏长风脑中“嗡”的一声，立时懵了。
——这个血点，他是见过的。
半个月之前，逐影曾逗过一次送信的黑鸽子。那时候，鸽子在他手心啄过一口，留下一个浅浅的小伤口。
十几天了，这个小伤口竟然还没有好？！
他慢慢地抬头，看向逐影。逐影却垂着眼，不敢回应。
“这是……”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又沉又冷：“……怎么回事？”
逐影没答话。
“……为什么还没有好？”
逐影深深地低下了头。
魏长风心中的恐惧几乎要脱胸而出。他忽然发疯，捏着逐影的腕子将他往床上带。逐影顺从极了，可他走到半路，却又忽然大怒。
“你究竟瞒了我什么？！”
魏长风压着声音低吼。他连半步都不肯多走，就将逐影按在红木桌上，疯了一样去解逐影的衣带。
“你不说，我自己看！”
黑色劲装只有薄薄一层，魏长风又是熟手，片刻就将逐影外衣剥除。逐影微微发抖，却仍是紧紧闭着嘴巴，一句话也不肯说。魏长风便伸手去解逐影里衣的衣带，双手微微上移，触到逐影衣领。他却忽然顿住了。
逐影身上穿的是他的里衣。里衣通身洁白，只在衣领上绣了一条活灵活现的红色鲤鱼。金红色的丝线衬得逐影形容鲜活——他平素最喜欢看逐影穿这一件。
他如梦方醒，立时松了手。
逐影身上都软了，魏长风一放开手，他便顺着桌边向下滑，又被魏长风揽着腰身一把捞住，轻轻搂了起来。
“我错了。”魏长风俯下身，浑身都在发抖。他将脸孔埋在逐影颈侧：“我太凶了。对不起。”
他半扶半抱，将逐影抱到床侧。逐影一触到床，就条件反射地向床里侧滚。滚进去，又睁着一双黑眼睛定定地盯着魏长风看。
——每一晚都是这样的。魏长风事务繁多，晚上回来得晚，又严令要逐影早睡。每一晚，逐影都是这样躺在床榻内侧，静静等着魏长风回来。
魏长风胸中一阵鼓涨，眼眶立时热了。他觉得自己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对不起，对不起……”他轻轻地说，又上手去揭逐影的衣领：“……能不能给我看看？”
逐影默默的，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就上手将逐影衣领揭开。雨后的空气有一点冷，逐影忍不住轻轻瑟缩了一下，魏长风立刻松手，俯身下来，将逐影搂在了怀里。
“对不起。”他又说一遍：“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他抱了一会儿，逐影就静静缩在他的怀里。帐外雨幕如织，厉风呼啸。好半天，他才轻轻问：“我可不可以看一看？”
逐影小心翼翼地道：“可以不看么？”
魏长风立时泄气。他默默起身，取了金创药来给逐影处理手心的伤口。外间阴雨，帐内的光线便不大好，魏长风得眯着眼睛垂首靠近，才能将药粉涂好。他细细沾取药粉涂了半天，一抬头，便见逐影眼神定定地，正在盯着他看。
“逐影。”他反手攥住逐影双腕，将声音尽量放低放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沉默。许久。
两人相互望着，如同对峙。半晌，逐影终于轻轻地一动，魏长风立刻放开他的手腕。逐影就低着头，自己慢慢解开了自己的里衣衣带。
苍白如玉的皮肤裸露出来。他近日每日清早起来练剑，难免有些磕磕碰碰，那些细小的伤口和淤青还都留在他的身上，似乎轻轻一碰，还能渗出血。
魏长风倒吸了一口冷气。
血流欢而不凝——这是经脉之中，出了大问题。
逐影不敢抬头，轻轻地道：“城主。属下……急功近利，违背了城主命令。运粮回来的路上，属下又服了半颗百日红。”
魏长风猛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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