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里,魏长风简直不知自己是怎么过的。逐影日夜昏睡,军医又诊不出问题,魏长风束手无策,心中简直像架了火在烤。偏偏正值战时,时局紧迫,他身为云溪城城主,绝不能在北军军营里面失魂落魄,只能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慌乱与焦灼,装出一副一切如常的模样。可是每一个长夜里,他都不敢闭眼——他夜夜都躺在逐影身侧,细数着逐影的呼吸声,睁眼到天明。
——他实在怕极了。
而今逐影醒来,魏长风一直绷紧的那根弦骤然松弛,当下便支撑不住了。他紧紧搂着逐影,手脚都在剧烈地发抖,站也站不住,只能慢慢跪倒在榻边。
“你快要吓死我了……”魏长风贴在逐影耳边,抖得语不成句:“再也不许了。再也、再也、再也不许了……”
逐影没说话。他的下巴就搭在魏长风的肩膀上,轻轻地动了一动,像是点了点头。
两人搂抱了好一会儿,直到逐影又撑坐不住,魏长风才放开他。不知怎的,魏长风两只手还是在颤,逐影便侧躺着握住魏长风的手,在他手背穴位上轻轻揉按。
“别按了。你都没什么力气,歇一会儿吧。”
魏长风说着,将手轻轻向后抽了抽。可逐影紧紧握着,不许他走。
“这三日里,您是不是……根本没有休息?”
魏长风一愣。
“睡得太少,手就会不稳。影卫专门训练过这一项的。”逐影轻轻道。他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眼中的神色:“城主,军情再紧急,也不能彻夜不睡。您的身体受不了。”
他不敢看魏长风,只盯着魏长风的手,等魏长风应他。可等了半天,只等来一阵沉默。
逐影心中便忐忑起来。
他这话说的,实在有些僭越了。
一个影侍卫,怎好去管束城主,要城主依他的意思行事?逐影向被子里又缩了缩,偷偷抬起眼皮看向魏长风,见魏长风少见地紧紧抿着唇,将“生气”二字挂在了脸上。
逐影心中顿时慌乱,松开手就想要起身拜倒。可手刚刚放开,却又被魏长风反手一把握住了。
“你个小没良心。”魏长风咬牙切齿地道:“二皇子退兵了,短时间内都不会再回云溪城。我哪有什么军情可忧心?”
他紧紧捏着逐影的手,越想越气。忽然一低头,狠狠在逐影手腕上咬了一口。
“真没良心。”魏长风总结道。他不肯再说,回身便走,准备不再理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了。可惜身体比他的想法诚实,走出两步,便不听使唤地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杯子,又转到矮几上倒了杯水,重新给逐影端了回来。
“快喝!”魏长风气呼呼地将杯子向前一递。逐影忙撑起身子,伸手来接,可手伸到一半,魏长风又把杯子收了回去。
逐影一愣,便见魏长风将杯子端在唇边,对着杯子轻轻吹了半天。
他便一直撑在床头等。等了片刻,待魏长风将水吹凉了,他才小心翼翼地又伸手过来:“城主,属下知错了。”
魏长风重重叹了口气。
“你哪里错了?”
逐影实在不知自己哪里错了。想了又想,只能道:“属下不该惹城主生气。”
魏长风更气了。气到尽头,又觉无奈,端着杯子坐到榻边,一手揽住逐影脊背,将他揽进自己怀里,另一手直接将瓷杯凑在逐影唇边,喂他喝了一口水。
“又糊涂,又混账,又没良心。”魏长风评价道:“我看你就是来招我的。”
话虽说得凶狠,语气却已经软了。逐影仍是一头雾水,却也知道城主这是消了气,立刻乖顺道:“属下一定改。”
魏长风没好气地将一杯水都喂逐影喝了下去。
“还要不要喝?”魏长风问。
逐影摇摇头。魏长风的手还在细微地震颤,逐影便靠在魏长风怀里,扭过身子去握魏长风的手:“属下给您按一按。手背上面有个穴位,按一按能舒服一点。”
魏长风心中霎时软了。
逐影握着魏长风的左手按了一会儿,便撑着床板自己坐起来,将魏长风扶在自己背后的右手捉过来,继续揉按。魏长风见他支撑辛苦,干脆脱了靴子上床,侧靠在床头,又将逐影搂在了怀里。帐外有兵士整齐的脚步声来来回回,再远一些,还有练兵的号子隐约传来。在这硝烟与战火包围的兵营里,魏长风窝在这小小一隅,却有种说不出的安宁与满足。
逐影靠在他怀里,专心揉按他的右手。指尖的剑茧摩挲在他的手背,带来一阵又一阵酥麻。他的呼吸轻轻地拂过魏长风耳畔,像是春天的风,能吹开蛰伏了一冬的花。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继而,有个声音嘹亮的青年男子在帐外朗声道:“城主,军医来了。”
魏长风翻身下床,道:“进。”
便有个兵士捧着食盘进来。食盘上一碗粥,一碗饭,几样简单的小菜。后面跟着一个衣衫不整、疲惫不堪的矮个年轻男子,背了个硕大的药箱,低着头,摇摇晃晃地挨了进来。
兵士默默上前,将食盘搁在矮几上,便行礼退了下去。
“今日情况如何?”魏长风扭过头去,问那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还在向里走:“今日还好,只有三人垂危。只要这三人能熬过去,应当就不会再死人了。”他看起来像是累得找不着北,又向着帐里走了好几步,才想起来没行礼,又退回去,对着魏长风“扑通”一声跪下,拜道:“冯泽见过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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